十八岁那年,我背起一口麻包就出了远门,只是为了讨点生计。
当我再回这座城市的时候,已然是年近而立的岁数。
小城的纸醉金迷在我看来是那样的陌生,虽然我在外面看过更璀璨的世面!然而这种陌生并非源于霓虹灯下的红男绿女,更多的是物是人非的无所适从。
推开酒吧的门,我远远就看到了阿ken,他曾是我的发小,当年就差穿同一条裤衩出来混。
如今小有成就,在省城上着朝九晚五的班,没啥事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的铁饭碗。
随口招呼服务员再打上一打酒,我坐到阿ken的跟前,笑说:“来得这么早!”
阿ken仰头将手中的啤酒吹完,押了一口酒气,“知道你回来一趟不容易,所以不想让你等。再说,我先借酒壮胆。”
“怎么?怕我生撕了你?”我淡淡说道。
“你出门十年,长进了不少。”他显得有些诧异——我会这么说。
我嘴角的微笑收敛了几分,“在外面闯荡久了,难免沾上社会的颜色,见笑了吧。”
“怎么?跟我说话,也要挂着外头的面具吗?我知道…无论岁月如何变迁,你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!”因为是发小,所以他对我很了解,看出了我脸上笑容背后的平静。
把手中的啤酒一口闷,我沉默了一会,“讲真的,我不知道该拿你如何!”
“我们是兄弟!”他迫不及待笃定地说道。
“曾经是!”我知道他肯定会这么说,只好低声说了一句:“现在不是了。”
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健谈的人,往往一句话能够让人不知道搭话。
酒吧的灯光洒在酒瓶上,十分斑驳光澜。
远处传来了几个小青年故作年少的轻狂声,动辄不离那三个字的国骂,格外刺耳,却不可否认:吸引了不少迷途少女的粉红心。屋内酒吧的音乐幽幽扬起了当年的情谊,似水流年的怀旧歌曲跟往日所逗留的场所相比显得别有风味。
这一间酒吧的主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,据说当年老人曾提着两把西瓜刀砍翻无数古惑仔,一时之间被誉为‘双刀疯子’。可能是知道自己不懂事的时候造孽太多,老了就开起酒吧。
所以,这是一间很纯粹的酒吧,没有糟杂,也没有疯狂的西瓜刀,有的仅仅是泸州老窖般的怀旧与舒服。
果然,没过多久那些小青年就被请出了酒吧,桌上的酒杯流离着他们述说过的意气风发。仿佛城外的那条溪水,水花溅起又落下。何尝不是一个个故事的开始与结束?
“我要结婚了!”过了良久,阿ken说道。
“我听说了!”
“你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?”
“你问过明吗?”我不答反问。
他摇了摇头,“我没敢说!”
我脸色一黯,“所以你不应该问我。”
“这跟你来不来有关系吗?”阿ken似乎变得很烦躁,声音大了很多。
我笑了,这是我进入酒吧以来最真诚的笑容,“你知道的,事关他,我都会挺他!跟岁月无关,跟他人无关。”
“可我们也是死党,也是兄弟啊!”阿ken愤怒地灌了一口啤酒。
明是我的兄弟,同时跟阿ken也是兄弟。
不过现在,我是明唯一的兄弟!
我耐着性子,缓缓地喝着酒:“你为什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呢?”
“那就是怪我了?怪我跟她在一起?怪我不顾兄弟情谊?”也许是往事,也许是酒精起了作用,阿ken的情绪变得有些失控。
“你还是没有看清自己!”我摇了摇头,深感悲哀。
“我如何没有看清自己?因为认清爱,所以我义无反顾到连最好的俩个兄弟都跟我反目!”阿ken几近用吼的声音。
“不是我们跟你反目,而是你自己选择自我出局。”我叹了一口气,觉得很多话是该说了:“你后天结婚,同学都能提前两个月知道,而你口口声声兄弟挂在嘴边的我呢?现在才从你口中得知,你不觉得可笑吗?你说我们不拿你当兄弟,你扪心自问,为了爱情,你玩弄了两个兄弟对你的信任!你与她在一起,与我何干?难道顾及明,我就不拿你当兄弟?自始至终,不过是你自以为是,自我出局罢了!”
“我…我……”
“没有人怪你,但你万不该选择了错误的方式去对待友情!兄弟做不成,无关爱情。不过是圈子不同了,入场的人出了场。”我看着他逐渐平复宁静的脸,直言不讳地接着说:“人与人之间无非是圈子的问题,获得了最初的入场票,却不一定能待到最后。自己走出了圈子成了局外人,就不要怪圈子里面的人不念旧情。人总是喜欢找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吃喝拉撒跟共事,你取舍之间既已放弃我们,就别说再见!”
我的话一向很直,就如同阿ken说的‘无论岁月如何变迁,你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’。所以我说的话,也一向很难听,甚至得罪人。但很真实,胜在不虚伪!
阿ken拿着一瓶酒失魂落魄地走了,临走前说道:“或许这辈子我失去的发圈再也找不回来了!”
发圈,发小的圈子。
看着他怅然若失的模样,我有些于心不忍,冲着他说道:“作为多年的同学,我祝福你们新婚快乐!有些圈子,一旦自己迈出去了,就难再回头!”
阿ken听懂了我说的意思,回头朝我苦笑,扬扬手就消失在酒吧的大门外。
同学,仅此而已。
局外,再无入局。
有些时候,人生就像这间酒吧一样,过往的人来来往往,灯红酒绿下难免浮躁,有些人喝完酒回家接着原先的轨迹,有些人还没喝酒就走弯了路!
出了酒吧的门,我将空酒瓶放到墙脚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墙壁上,酒吧的店招‘局外bar’闪着柔和的光,照彻在酒瓶上,格外迷离。
2016.08.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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